王健壯：弱勢「中方」變成強勢「台方」

【聯合報╱王健壯】2011.3.6

　　台菲關係因台嫌遣陸風波而生變，但很少人記得，在兩國尚有邦交的上個世紀，「中菲」關係也曾因「華犯遣台」爭議而一度陷入谷底。

　　1950至70年代，菲律賓是亞洲富有強國之一，1953年，菲國國民所得為188美元，台灣只有50美元；1965年，菲國已達400美元，台灣則為220美元。由於兩國國力差距如此之大，當年每逢外交爭議談判，菲方總是強勢壓人，妥協讓步的始終是「中方」。

　　從五○年代到七○年代，兩國之間有三件華犯遣配案受到國際矚目，一是洪祖鉤劫機案，二是華犯遣配案，三是于長城與于長庚兄弟遣台受審案。

　　洪祖鉤是旅菲僑生，1952年槍傷女友後劫持菲航客機，企圖逃亡至廈門，飛航途中他又槍殺駕駛與空服員兩人，但在飛經台灣海峽上空時，被台灣空軍攔截迫降金門。

　　洪祖鉤雖有中華民國國籍，但因其犯罪地點在菲國境內與菲航客機上，菲國要求將他引渡回馬尼拉接受審判。洪祖鉤雖被判處無期徒刑，但其後經菲國總統特赦，並限令遣配台灣；洪於1959年來台，後來又因潛返菲國被捕而再度入獄。

　　于氏兄弟案發生在1970年。于長城與于長庚均是菲國土生土長華僑，他們辦的《商報》被菲國當局視為親共之左派報紙，台北國民黨當局也對他們「為匪宣傳」恨之入骨。七○年五月，菲國政府以「刊載有利共黨消息，煽動學潮，顛覆菲國政府」等罪名逮捕于氏兄弟，並接受台灣的引渡要求，以專機將他們遣返台灣。

　　由於于氏兄弟是知名報人，他們的案子在接受警總軍事法庭審判時，備受國際矚目，軍事法庭也因國際壓力，最後僅以兩年與三年的感化教育判處于氏兄弟，但這個案件在當時卻重創中華民國政府的國際形象。

　　跟台嫌遣陸案更具相關性的案件，應是1959年的華犯遣台案。當時菲國當局決定將一批觸犯煙毒、搶劫、詐欺等罪行的華犯遣送台灣，但台北的「中方」卻不接受，菲方雖曾一度以廢止中菲友好條約要脅，但「中方」只允諾有條件接受少數個案，讓談判陷入僵局。

　　菲國外交部為報復「中方」，因而通令菲國駐亞洲11國使館，停止簽發華人訪菲之商務、觀光、醫療、應聘與探親的五項簽證，總統賈西亞也派特使來台施壓。經過一個多月的談判，「中方」最後被迫讓步，簽署遣僑協議備忘錄，承認菲方有遣配華犯的權力，菲方也同時解除五項簽證的禁令。從1959到1975年兩國斷交為止，菲方共遣返了360多名華犯來台。

　　但五十年風水輪流轉，台灣國民所得現在已近2萬美元，菲律賓卻不滿2千美元；過去菲國有錢人常雇用華傭、台勞，現在台灣卻雇用了將近十萬名菲勞，他們每年匯回國內的金額也高達十億美元；而且，台灣不但是菲律賓第六大貿易夥伴，也是第七大外資來源；國力逆轉至此，也難怪在上個世紀華犯遣台談判中始終居於弱勢的「中方」，在這次台嫌遣陸談判中卻搖身一變成了強勢的「台方」。

　　台嫌遣陸與華犯遣台的案情雖不盡相同，兩國外交談判的條件也今昔有別，但上個世紀的那段歷史卻不該被忘記，兩國政府除了要彼此對話外，其實更該跟歷史對話。